大学篇·第八十一章义气

  洄身边。
  “你最近很惨哦～？”姚羽生穿了一身咖色格子外套，双手捧着托盘，手肘处挂着一只棕色手袋，她和蒋洄见了面，就如此打趣道。
  蒋洄无奈地笑，没说什么。
  姚羽生微微一笑，带着同情道：“你怎么会把自己搞那么惨呢？”
  蒋洄低头轻笑，“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没处理好。”
  “哦？”姚羽生笑道，“你这么说，让我更好奇了。”
  赵多娇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两个人站在人群里，外表登对亮眼。姚羽生和蒋洄说话时，两个人都是笑着的，姚羽生仿佛不被那些网络的议论所困扰，蒋洄看上去也挺轻松。
  其他人还在好奇地观看姚羽生和蒋洄，猜测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赵多娇一个人默默转回身，默默吃起眼前的饭菜。
  姚羽生真的很有勇气，敢在这风口浪尖，去找蒋洄说话。她难道一点儿也不怕被人揣测是传说中的那个小叁？怕也好，不怕也好，她不可能没听说蒋洄的事，然而她就是有胆子找他说话。
  她算什么呢？既没有冲过去的勇气，也没有保护自己和与他一同面对风雨的能力。
  要是下一秒，他们两个旧情复燃，或者蒋洄说姚羽生从这一刻起是他真爱，赵多娇也不会感到奇怪。
  姚羽生颜值高性格好还大无畏，谁都会喜欢她——谁不喜欢就是眼盲心瞎不识抬举不懂得欣赏——对！谁不喜欢姚羽生才有问题！
  就算姚羽生之前脚踏两条船，那又怎么啦？美人脚踏两条船是做慈善！
  在赵多娇心情处于阴暗潮湿的雨季，姚羽生对蒋洄发出了邀请。
  “我朋友已经找好位置，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
  蒋洄讶异挑眉，随后笑起来，“还是不要了吧，你现在……最好不要和我扯上关系。”
  姚羽生笑了，“没关系啊，反正像我这种女生，”说话时，她望着周围，“早就被人说习惯了。”
  蒋洄目光微动，“你也蛮辛苦的。”
  姚羽生耸耸肩，“这有什么？反正我知道议论我的人里有一堆人都是嫉妒我就好。”她还做了个鬼脸。
  蒋洄笑了起来。
  “一起去吃饭吧，”姚羽生再次建议道，“我有几个朋友，也很想认识你。”
  蒋洄一低头，略作思考，还是拒绝了。
  “以后吧，以后要是有机会，再说。”
  “午饭我准备打包回去。”他举起手中的托盘。
  姚羽生不说话，歪着头，打量他。过了一小会儿，她轻轻笑起来。
  “好吧，”她眼中闪烁笑意，有一股了然，“那就等以后吧。”
  “拜拜。”她在人群中与他告别，还小小挥了一下手。
  蒋洄从打包的地方找了塑料袋和饭盒，将饭菜都倒入塑料饭盒里。他打包好，拎起塑料袋，走向食堂门口。食堂里有很多人，有人涌进来，也有人涌出去，那道挺拔的身影就在人群里，许多人见了他，纷纷自动躲避，那道身影便看上去形单影只。但他的神色没有多少沉重。
  “阿蒋还是自己打包回去了，唉。”赵迪伟负责实时播放蒋洄的情况。
  “看样子……啧啧，阿蒋也不想牵连姚羽生。”赵迪伟离得远，不知道姚羽生和蒋洄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只能凭借姚羽生的理解猜测个大概。他分析着蒋洄和姚羽生的剧情，摇了摇头。
  那两人分开，赵迪伟也没什么戏好看，只好收回视线。一回到他们这桌的情况上，赵迪伟看到赵多娇，吓了一跳。
  “哇，阿娇你……”
  赵多娇嘴里满满都是食物。她低着头，一味沉默进食，用勺子挖着一勺又一勺的饭菜，大口大口地吃下去，仿佛分不出注意力关注周遭，连赵迪伟的惊叹都引不起她抬头。
  她好像能想象蒋洄一个人走在人群里的样子……那背影看着孤零零的。
  她的心如同一张泡在水里的纸，软趴趴的。
  她不敢看，怕再一看，就会忍不住，只好拼命塞饭吃转移自己注意力。
  大小姐和郑楠知道赵多娇这是又“化悲愤为食欲”，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无奈又宠溺的笑。
  正巧大小姐嫌中午阿姨给她打的饭菜多了，她只吃得下一点点，就把吃不完的部分推到赵多娇眼前。
  “帮我吃掉。”她单手捂嘴，做了一个嫌弃盘中素菜油腻的表情。
  “瑶儿啊，吃太少对身体不好……”赵迪伟上赶着送关心，被大小姐瞪了一眼，他马上不敢说太多。
  赵多娇看着眼前的餐盘，眨了眨眼。
  “我这边也有，”郑楠笑着夹起排骨，送到赵多娇的盘子里，“我吃不了太多，阿娇，你多吃点。”
  赵多娇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不喜欢郑楠的口气。这不是说她没有感动。她不是不知道郑楠的用心，她知道这是郑楠想哄她高兴。可是郑楠的那口气，听起来像在说“我们阿娇要多吃点要好好长大哦”，这是一种年长者对年纪小的人才会有的口气。她被她的朋友们宠爱着，她知道这是她的运气好，但那也说明，在朋友眼里她的身上还存着一份幼稚。她们愿意保护她，并不代表她就能安然享受。实际上，这时候朋友们待她越好，她越不安，越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然而她能怎么办呢？她也就只能在朋友们慈爱的注视中奋力进食。
  多吃点吧，多吃点吧，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响起，成长吧，长得再茁壮一点，哪怕只是在肉体这层意义上成长——那也很好，起码……如果有人想对她的朋友们动手的话，她就可以挺身而出，用这具身体给她们充当肉盾——大小姐太纤细，郑楠体型也太瘦，就该有她这样的微胖体型，在她们身边，在她们需要的时候挡在她们身前充当抵挡伤害的肉盾。
  赵多娇恶狠狠大口吃下肉菜，偷偷觑大小姐和郑楠，那两个人还在看她。叁个女孩无声地传递着眼神，交流着只有她们才知道的秘密。
  晚上，叁个人去了图书馆，寻找了一圈，郑楠没忍住，吐槽一句：“怎么哪儿哪儿都是人，怎么大家都这么拼的吗？？”
  赵多娇也接了一句：“就是啊，我们来得也不晚啊？”
  大小姐单手叉腰，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大学多的是学生，不缺不爱读书的，也不缺爱读书的。”
  她们正一筹莫展，考虑着要不要回寝室看书，但她们被曹曦华设定两个小时内不许回寝室，主要是不许她们在寝室里学习，“看到你们学习我会有罪恶感”，这是曹曦华的原话，今晚她立志要和队友们通关副本，所以发出请求，希望郑楠和赵多娇大小姐她们不要在寝室里学习让她有打游戏的罪恶感，给她两个小时，“只要让我过掉这个副本，一切都好说！”，她还大方地表示，要是真通过了，可以请她们吃饭——包她们一个星期的伙食也不在话下。
  大小姐和赵多娇不提，郑楠为这个提议疯狂心动了。
  还是赵迪伟和南宫景朝她们打了招呼，说有个地方还有叁个座位，要她们赶紧去。
  “那你们呢？”大小姐注意到他们说的是叁人位，就问道。
  赵迪伟和南宫景对视一眼，还是赵迪伟说：“我们……”
  “其实阿蒋那边还有位置……”
  “坐下我们绰绰有余。”
  大小姐脱口而出：“你不怕啊？”
  赵迪伟耸肩，“我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有人传我和阿蒋，顶多也就是被他们说几句，我无所谓。”
  “反正我是男的。男的被说个几句，没什么影响的啦。”
  赵迪伟一向心态极佳，大小姐也不在意，她看向南宫景，“那你也？”
  南宫景看了赵迪伟一眼，叹口气，“阿蒋呢……”
  “他也怪惨的。”
  赵多娇盯着地面。
  “今天早上以后，他回到寝室，我们寝室里……其他人也不怎么敢和他说话，都担心他真的是gay。”
  赵迪伟翻了个白眼。
  南宫景也耸耸肩，语气颇带着同情，“我觉得阿蒋也蛮惨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不是他愿意的，就……”
  “就像老赵说的，”南宫景说，“我们是男孩子，左右被说两句，也不会真有什么影响。”
  “你们女孩子就……”他欲言又止。
  “所以我们去阿蒋那边，”赵迪伟一手搭在南宫景肩上，“兄弟要讲义气嘛，嘿嘿。”
  “你们最好赶紧去，一会人来了，你们又要找不到位置。”赵迪伟不放心地叮嘱道。
  两人如此说完，便转身朝着蒋洄所在的位置去。蒋洄在图书馆一楼的角落位置自习。
  赵多娇看着他们两个离开，低头抓紧手中的书本，闷头就要跟上他们的脚步。
  “喂！”大小姐拉住她，“你要干嘛？”
  “你不要在这时候犯傻！”
  “朋、朋友要讲义气！他也是我的朋友，”赵多娇涨红脸，怕吵到其他同学，还是小声说，“我爸妈就是这么教我的啊，我爸就很讲义气很照顾他的兄弟们！”她握紧拳头。
  “蒋……”她还是没勇气直接说出那个名字，“他平常也很照顾我们，都不知道帮我们占了多少次自习的座位了，我、我们……我……我不能在这时候……看着他那样我什么都不做……”
  “你们去吧，”赵多娇看着两个朋友，多了一股坚定，“你们两个才是，本来就不应该被牵扯进来，我、我去的话……”她想到大家的议论，舌头像是打了一个结，但这一整天，一想到郑楠是代她受过，她就过意不去。也许现在正是时候，让别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
  “总之……我、我去了！”她以一种大义凛然的语气说，说完，一头往蒋洄那边冲。
  一步，两步……她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即使如此，心肝肺都在打颤，双腿也在打哆嗦。近了，近了，她距离那个角落更近了……有书架挡着，她看不到人影，但眼前能够绘出正在看书的他，一想到他，仅仅只是人影，仿佛就能给她的勇气提供无限燃料。赵多娇的步子踏出了毅然决然的节奏。
  郑楠瞠目结舌，看着赵多娇是拦也拦不住，她刚想向大小姐求助，却见到大小姐也是翻个白眼，也要跟上去，她急忙拉住大小姐，“喂你也要去？”
  大小姐肩一耸，“我男友在那，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和男朋友一起自习，合乎情理。
  “我去那边，没什么关系，倒是你，”大小姐拍拍郑楠的肩膀，“那边还有位置，你赶紧去吧。”
  郑楠也是失语，她看着大小姐往赵多娇那个方向去，长叹一声，眼珠无奈地上翻。
  蒋洄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的位置翻着书，余光里瞥到有人走入视野，他抬头一看，是赵迪伟和南宫景陆续过来，和他坐在一排。
  “你们……”他迟疑着开口，赵迪伟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不用多说了。”
  蒋洄笑起来，真诚地说道：“谢谢。”
  叁个男生各自笑开，露出叁口白牙。叁个人的气氛轻松一起来，先前的郁闷一扫而光。他们正笑间，有人把书本放在蒋洄对面的位置，赵迪伟和南宫景都有些意外。
  蒋洄也是一怔。
  “阿娇……”他语气一沉。
  赵多娇一张脸，憋得红红的。她也不看蒋洄，摊开书本，拿出笔记本和笔，粗声粗气：“我找不到位置而已。”
  蒋洄凝望着她，神色不见轻松，眉间轻皱，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下沉。
  有高跟鞋的声音接近，赵多娇以为有什么人经过，心一慌，本能竖起书本，想要遮挡住自己的脸，不想头顶挨了一记重重的打。
  “哎哟！”她委屈地摸摸头顶，能这么一点都不带客气地会敲打她头顶的人也只有……
  “有胆子说，有胆子做，还没胆子被人看啊？！”大小姐刻薄地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