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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什么是自由?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像是被抽干了空气。
  时之序听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没由来地想起冬天在小丘村和外婆一起烤山核桃,它的外壳在柴火中崩裂开,炸得人心惊肉跳。
  江燧还坐在沙发上,搂着她没动。他眼神里闪过一瞬茫然,仿佛没听懂似的,过了好几秒才低声开口: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她重复,声音轻,却比之前更清晰,“就现在。”
  江燧坐直了些,眉间微微皱起。他看向她,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玩笑的痕迹,可那张熟悉的脸冷静得不像话。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时之序笑了一下,但那笑意很浅。“你难道不是一直在等我这句话?”
  江燧一下子就变了脸。
  时之序试图站起来,但他双手固定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困在怀里。以她的力气完全没法挣脱。
  “我等什么?”
  “等我先提分手。”她顿了顿,盯着他,“这样你就不用做坏人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出国,知道我会离开,但是又不是完全不介意,甚至因此不愿意和我做爱了。”
  她毫不留情,脑子飞快运转,像一把解剖刀,将记忆拆解成理性的碎片,一节一节摆到明面上。
  “明知道无法继续下去,却没有勇气提分手,这——”
  “对,你故意瞒着我出国的事,”江燧忽然打断她,语气里有了火气,“甚至陈知远,他也早就知道了吧?如果不是我碰巧听说,你打算什么时候通知我呢?出发前一天?落地第二天?然后直接玩消失。”
  他逼近一步,眼神像刀:“我猜得没错吧?”
  “我没有想过分手,时之序。现在我也不同意。”
  她愣了半秒,像是听错了。
  “你不同意?”
  “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吗?”江燧咬着后槽牙,眼角的肌肉在轻微抽动。他像是想逼自己冷静下来,但语气已经压不住,“你以为这一切都随你的心意决定,这么理所当然?”
  时之序没有回答。他的愤怒并不让她意外,真正让她意外的是那句“我没有想过分手”。怎么会没有呢?
  可她不允许自己动摇。
  “那你觉得相隔十二个小时时差,不是分手,还能是什么结局?”她语气依然平稳,却慢慢变得冰冷,“或许一年半载可以维持,但三年、五年呢?”
  “你只是模糊地‘想在一起’,可那不是生活。”
  江燧一瞬间像是被戳中了要害,沉默了下来。
  他们还维持着那个亲密的姿态,甚至呼吸都近在咫尺,但时之序听不见他的声音,没有心跳和喘息。沉默在空气中扩散,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不模糊,我很确定。但你从来没有认真过,时之序。”江燧看着她,眼神中有一瞬间脆弱的流露,像是突然露了软肋,又立刻警备起来。
  他冷笑一声:“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爱得保留,分析得透彻。现在连甩人也甩得体面又干脆——是不是觉得这样特别成熟?”
  时之序沉默了一会。她没法反驳。
  “对不起。”她低声说。
  江燧抬眉,想等她继续往下说。可时之序只是低头沉默,眼神渐渐空洞,像神游到另一个世界。
  “这样吧,你收回之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
  时之序摇摇头,很慢很钝地,用简单的词句在他的心口上又剌了一道。
  “不,对不起。”
  漫长对峙后,江燧败下阵来,终于松开了她,双手缓缓垂落。
  “行。”他感到胸口发闷,又气急了,脑子里搜刮狠话要一股脑倒出来,“但我告诉你,时之序,我不祝你幸福。你不配轻易得到幸福。”
  “我本来也不指望幸福,”时之序没有反驳,“我只想要自由。”
  江燧听见这句,像是被愤怒点燃了最后一点理智。他猛地后退一步,冷笑了一声,那笑里全是失望、愤怒和彻底的绝望。
  他转身,步伐凌乱,却决绝地拉开门。
  她听见窗外的骤雨伴随着疾风,像潮水一样一波接一波,拍打着窗框,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窗户玻璃上隐约映出人影。隐约能看清那影子的表情是一种心有戚戚然的抽离。世界在风雨中轻微晃动,像一场幻觉,她却必须在这场幻觉里稳住脚下。
  时之序不后悔,也没有哭。
  她知道,自己只是把迟早要到来的结局提前到了今夜。也许再也不会有人那样爱她,亦或那样恨她。但比起幸福,她更不能失去的是主宰自己命运的自由。
  即便这代价是孤独。
  但时之序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孤独了,她不会害怕再次和孤独打照面。
  --
  一夜秋风吹过,教学主楼和操场之间落满了树叶。红的是色木槭,像没有烧尽的火焰仍带着温度。橙的是梧桐,大片大片铺开,像退潮后裸露的土地。金的是银杏,薄薄一层,覆在水泥地上,如同泛旧的黄铜箔。
  岭澜的秋天终于降临,迟缓、漫长,却又不可逆转。
  阳光淡得像浸过水的纸,天是浅灰色的,云低低压着,偶尔午后有日晒,但大概率是秋雨。
  高三年级开始为秋季运动会忙碌起来,这是高考前最后一次集体活动。气氛在走廊间流动得欢腾而轻盈,同学们在讲台前簇拥着讨论项目,嬉笑声一浪盖过一浪。
  时之序报了一个三千米长跑,算是帮体育委员的忙。
  她坐在教室里,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洒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纸页上摊着一枚薄薄的色木槭叶,边上用铅笔细细写着:“拾于岭澜二中操场南侧,11月2日。”
  正准备合上笔记本时,从中间一页悄然滑出一张明信片。她先是一怔,随即认出了背面他的字迹,刚要将明信片收好,手机忽然在桌面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来看——
  「。」
  只有一个句号。可能只是误触。
  又看了几秒,刚好打了上课铃,时之序按了锁屏键后把手机收到书桌里。
  老李走进来,板着脸讲了十分钟的纪律问题。但时之序听到一半就在走神,因为她看到一条新的信息:
  「放学之后我会在天台等你」
  她望向窗外,那株银杏树已经只剩半树残叶,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
  她很清楚江燧是怎样的人。很多时候他看起来很有自尊、刻薄甚至决绝,可她也知道他那些藏在愤怒与沉默之后的部分:黏糊、优柔寡断,对亲密关系有种近乎执念的依赖感,还有一些不合时宜的老派信念。
  这些信念令人心软,也令人厌倦,因为那和现实过于割裂。
  后来的时之序在另一个半球的凌晨三点,也曾忽然想起这一幕。
  窗外是初冬的细雪,公寓楼前那棵落叶树已然光秃,只剩几条枝桠伸进冷光里。她坐在图书馆四楼的自习间,手边是几沓复印的文献和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
  她想起他发来那个句号的课间,她没有回,他没有再发。
  之后两个月,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那天她去了天台,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她不知道那天的风有多大,天台的门有没有开着,黄昏的光是不是像以前那样落在他头顶。
  她甚至很久之后才想起,那一天是江燧十八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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