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雨绵绵
是从绮丽扭曲的梦中醒来的。
起床,时间不早不晚,整理好仪容仪表,坐上家里的车去到学校。
喧闹,老师来的时候会暂且沉寂下去,有人勾着他的肩膀和他说话,扬起微笑,一切如常。
转头看向侧方的位置,两张桌椅同样的空旷。
上面没人。上面,没人。
脸上的表情只能称为僵硬,蒋淮放下弯起的唇角,抬头看向黑板。
——你是有多蠢,这个时候出去不怕事情败露?听我讲,司浩洋欺负她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没钱没背景也只敢受着,你想办法联系上她父母,给一笔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当然,我敢确定。但是你要小心司浩洋,你趁别人不在把他的东西弄死了,你猜他会不会放过你?
雨一直在下,透过窗外看去,只能望见一片死灰色的阴,它们积攒在一起,白光丝丝缕缕射下来,轰鸣紧接着怒吼出声,已经连续下了叁天的雨,学生们的生气也好像随着排水口打着旋被带走。
同时,这也是林知微没来学校的第叁天。
但是司浩洋回来了。
他冷着一张脸踏进教室,雨水太大,浇湿裤腿,司浩洋不甚在意地挽起一截,勾着书包边扔在桌上,还脾气很大地踹了一脚林知微的椅子。
这个点还没过来?亏他还特地早点来学校,怎么,这几天他不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消息也不回。
正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一层淡薄的黑影落在他手上,司浩洋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蒋淮。
“我有事要和你说一下。”
......
第一节早自习下课,同学们正抱怨着大雨,分明是六月的天,黏腻的潮湿却顺着脚底爬上四肢百骸,淫雨绵绵,总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被打湿腐败的气味,闻起来鼻子觉得很闷,咽下去更是觉得恶心
像在吞什么油腻顺滑的浆。
在这种氛围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不安,以至于看见会议室里被砸出来的人时,大家的动作还有片刻怔愣。
那个高个子晃晃悠悠站起身,抹掉唇边的血,与此同时从门内出来一个人,正是司浩洋,他平静地扫过周围一圈,然后扯着蒋淮的领子把他拽了回去。
有好事者刚想上前,门在下一秒被关紧,有人看到他的脸,是沐珩。
室内不比外面好到哪里去,墙壁水汽流滴向下,司浩洋拧了拧椅子的桌腿,毫不犹豫冲着蒋淮的头砸下去,霎时,木屑飞散,他头上瞬间溢出血来,滴滴答答糊住眼睫。
“蒋淮,你再说一遍。”
咽了咽喉头的腥甜,蒋淮从刚才就不闪不躲,脑子被打得有些许发晕,他缓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她死了。”
司浩洋看向沐珩,后者点点头。
从一开始就没瞒住他的可能,索性直接讲出口,沐珩是这样对蒋淮说的。
“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在我不在的时候,把林知微那个贱人弄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扶着额头嗤笑两下,像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是我的东西啊,你们搞死她倒是轻松,知不知道我让她别死又废了多少劲?”
“还被老头子发现了,不然我也不会回家好几天,你们倒好,一回来就给我个惊喜。”
沉默,沐珩在等司浩洋生完气,而蒋淮是头晕,司浩洋笑笑,转头一脚朝蒋淮踢了上去。
“操,你不是会打人吗,来,冲我这打,你不把我打死我就他妈弄死你。”
“说话啊?妈的和我开玩笑是不是?行,死了是吧,尸体呢?你给丢哪儿去了?”
这阵子积攒的郁气一股脑顺着挥拳的动作散落出来,两个男生扭打成一团,准确地说是蒋淮单方面挨揍,本来是冲动的性格,可他别说反抗,连动都不带动一下。
因为他知道林知微是真的因他而死。
意识到手上脉搏没再跳动的时候,蒋淮是发怔的。
恐惧几乎是瞬间爬上大脑,他在那一刻跌坐在地上,好半天才想起去做人工呼吸,他拼了命地按压手下的脏器,但她没有丝毫反应。
现在该做什么,送医院?但救不回来怎么办?到时候闹大了,所有人都会知道是他杀了她。
他停住动作,呆愣地松开手。
总有办法,总有办法......他掏出手机,手颤得连打字都费劲。总有办法,总有办法。翻到沐珩的联系方式,蒋淮吞下一口唾沫。
总有办法,总有办法,即使人死了,也总有办法。
后来他按照沐珩所说,找到林知微的妈妈,那是一个半头白发的普通妇女,蒋淮戴着兜帽和口罩在后面,看着她拿起角落的一迭钱。
奇怪,对于女儿的死,她没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只是拿着钱往前面走,步伐都没有沉重半分。
难不怪,所以司浩洋才盯上她,即使真的玩死了也没什么负担,可他偏偏撞上了枪口做这个替罪羊,该死,他们一定是说好的,而沐珩这个人也有很大的问题。
骗局,这是针对他的一场骗局,或许司浩洋目的本就是他,他想毁了他。因为什么?家里的合作?
可从现在看去,又似乎不是这样。
他好像真的很生气,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动手,即使蒋淮身子再怎么硬朗也抵不过他这样打,要不是沐珩后面拦着,真把他打死了也说不定。
墙面湿气下滑,司浩洋喘着粗气停下,他扯着蒋淮的头发把人拉起来:“我问你,尸体呢?”
“在......我家地下室。”
并没来得及处理尸体,也可以说是他于心不忍,好像不毁掉她,眼前人就还可以是原来的样子,可近日高热加雨水,她腐败得很快,身上总有白色蠕动的蛆虫爬过,蒋淮回家后会小心翼翼替她清理干净,再坐在林知微旁边崩溃痛苦。
要不就这样让虫子吃掉她算了,可以吃干净的,只要他不去管她。
可说来说去还是那句于心不忍。
得到答案,司浩洋用蒋淮的衣摆擦干手上的血,他站起身,没有犹豫地打开门,转头朝教室走去。
人一离开,蒋淮松了口气,他盯着眼前模糊的背影被沐珩搀扶起身,雨水透过窗户打在他们身上,再不甘地滑落。
死了。
死了。
死了?
一个人真有这么容易死?前几天不还跪在他旁边说不想死吗?操,操,操,尸体是吧,他倒要看看林知微的尸体长什么样,要是整出个糊弄人的鬼玩意,他不介意真的让蒋淮去死。
所有人都把他当傻子骗,林知微是,蒋淮是,沐珩那个贱种更是,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死变态。
如果可以,他非要现在就翘课去蒋淮家看个究竟,但要是又被老头子知道,铁定又要把他抓回来。
教室里黑得不像话,明明是上午,不得已还要把里面的灯全部打开,死白死白的光洒下来,非但不觉明亮,反而像笼罩着一片灰。
司浩洋冲得太快,他直愣愣朝着林书丞的位置上去,那人正在理课本,感应到什么,林书丞微微抬头,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司浩洋提着他的领子把人拽起来,用一双凶狠的眼盯住他。
“林知微呢?老子他妈问你,林知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