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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四)(H)

  当天色刚泛起鱼肚白,雨势渐小,微微的光亮透过廉价旅馆的薄窗帘射进一间房里时,一夜没睡好的望舒敏感地睁了眼。
  她轻轻摇醒蜷缩在自己怀里的都煦,并在其耳边呢喃道:
  “走。”
  片刻功夫,两人打着伞,已经走上了冷寂的街头。
  清晨的空气里混满了雨水和泥土的味道,细嗅含了一点不知从哪来的花香气,于是显得格外畅快。
  望舒目光扫过街边一排排蒙着水珠的自行车,最终停在一辆看起来半新不旧、链条锈迹斑斑的二八大杠上。
  她走过去,蹲下,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细发卡,对着那挂锁的锁孔捣鼓起来。
  都煦终于有了点反应,忙去给她遮雨,然后困惑地问,“你干什么?”
  望舒抬头,眨眨眼示意对方噤声,很快手里便传来锁簧弹开的轻响声。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铁锈,再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坐垫,破颜一笑,示意都煦坐上去。
  都煦看看那高高的横梁,又看看望舒,眼神依旧茫然,但倏地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她没有问“去哪”,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地侧身,小心翼翼地坐上那硌人的后座,双手迟疑片刻,环上了望舒的腰。
  车轮转动,小镇灰暗的轮廓在细雨中迅速模糊、退后。风裹着雨丝迎面扑来,都煦下意识地把脸贴在望舒的背上。
  就算有伞,但作用并不大,她们的外套都稍微地湿了,贴在皮肤上微冷,只有紧挨着望舒的地方是温热的,热里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昨晚整夜里她都是由这股香味伴她入睡,因而安心无比。
  望舒飞快地骑行着,身体在都煦的感知下起伏不断,其时路越来越窄、房屋越来越稀,视野,却越来越阔。
  眼帘里的绿色在变浓,而灰色几乎埋在绿色里消失了。等上了一个烂路陡坡,沿边两侧骤然变换出了惹眼的油菜花地。青绿艳黄的一大片,在灰蒙蒙的雨幕里燃烧,泼洒出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
  冷雨不停呼啸着,呼啸着使得油菜花地沙沙作响,荡出更多湿润的香气,携着春寒料峭灌进两人的呼吸与衣服袖口、裤脚时,都不禁哆嗦了几下。
  都煦怔怔地看着这片蔓延到天际的青黄,郁结在心中的苦闷情绪似乎散开了一点。就在这时的下坡路,身前的望舒毫无预兆地放开了车把。
  自行车猛地一晃,都煦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望舒的腰。
  车轮歪扭着在泥泞的碎石径上冲出几步,眼看就要栽倒,望舒敏捷地重新抓住车把,稳住了车身。
  紧接着,一阵爽朗悦耳的大笑从她喉咙里溢出。
  那笑响如此放肆、如此突兀,都煦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的震动。
  都煦先是惊愕,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望舒还在笑,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她环在望舒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
  她把脸更深地埋进望舒的后背,喉咙里也滚出一点压抑的、哽咽似的笑声,混合在望舒那放纵的大笑和雨声里,很快又被更大的雨声吞没。
  车轮碾过被雨水泡软的泥地,留下深深浅浅的辙痕,最终停在了一片荒芜的空地边缘。
  眼前,几道锈得发红的铁轨在翠绿色的野草丛中断断续续地延伸,消失在远处一个黑黢黢的隧道口。月台坍塌了小半,残存的砖石缝隙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蒿草,在风雨中摇晃。
  几根腐朽断裂的木制廊柱斜插在泥水里,有那么一块歪斜的木牌,字迹漫漶,勉强能辨出“站”字的残影。
  望舒把自行车随意地靠在月台残破的矮墙边,链条垂下来,轻轻晃动。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指了指那幽深的隧道口:“里面能避雨。”
  刚走进隧道,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和铁锈味便直钻入鼻腔里。光线在入口处就迅速衰减,往里走几步,视线沉入一片昏暗。
  只有洞口透进来的天光,在湿漉漉的墙壁和铁轨上投下一点模糊的灰白。水滴从拱顶的裂隙渗下,在脚下积水的洼地里敲打出单调的回响。
  “小时候,”望舒的声音在空旷的隧道里响起,带着点空洞的回音,“这里很热闹。我跟奶奶常来。”
  她走到靠里的墙边,避开滴水的缝隙,蹲下身,从散落的碎石和腐木里翻捡出一些相对干燥的碎木片和枯枝,堆在一起。
  都煦默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下一秒,骤然升起的火光在她微黄的发梢和专注的侧脸上跳跃起来,燃得噼里啪啦,驱散了四下的黑暗,和一点自然而然的恐惧。
  她走到望舒的对面,靠近火堆,不约而同地伸出手烤火。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蔓延上来,僵冷的身体开始复苏。
  都煦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被火光遮挡的望舒的精致中略显狼狈的面孔,在她眼中明明灭灭。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一时间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哔剥声和水滴的滴答声。
  “这里…就是你的美妙的地方吗?”
  都煦忽然轻声开口。
  望舒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枯枝,“嗯哼,”火焰蹿高了些,映得她脸上那道浅浅的、不知何时蹭上的泥痕格外清晰,“你也许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吧?”
  “没错,印象之中的镇上的火车站,一直是在交通便利的地方。”
  “因为这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大概那些知道它的人,也已经把它遗忘了,”望舒拨弄火堆的手顿了一下,“所以这里这么荒凉,荒凉到令我大吃一惊。”
  “不过,”望舒话锋一转,微微一笑,眼睛亮亮地盯住都煦的脸,“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这是只有我们的地方。只有我们。”
  她特意在“只有我们”四个字上加了重音,沉甸甸地直往都煦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压。都煦不禁红了脸,害羞地把视线往别处移。
  待移动到旁边的铁轨上,都煦看得入了迷,问:“那…火车还会来吗?”
  望舒闻声抬眼,看向隧道深处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摇摇头:“铁轨都锈死了。”
  都煦没说话,回过头愣愣地跳跃的火焰,心中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望舒说:“要是火车来了…我们就跳上去吧,随便它开向哪里。”
  望舒转过头,火光映照下,琥珀色的眼眸漾开一点温柔的微澜。她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好。”
  就这一个字,也使都煦的心绪波动了。积压了一路的疲惫、恐惧、迷茫、耻辱,以及内心深处对望舒的复杂难辨的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出口。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望舒的眼睛。
  望舒也正看着她。那是最深沉的、纯粹的、专注的、决绝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看穿。
  几乎是同时,望舒扑了过来。都煦猝不及防,被重重地压倒在粗糙的地面,背脊硌在凸起的石子上,尖锐的痛感让她闷哼出声。
  “望舒…”
  望舒没有回应。她的吻带着一种近乎啃噬的力道落了下来,粗暴地堵住了都煦后面的话。牙齿磕碰到她的嘴唇,带来细微的刺痛和血腥味。
  都煦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抵在望舒的肩上用力推拒,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抗拒声。
  望舒却像没听见,一只手强硬地扣住都煦乱推的手腕,将它们死死地按在头顶上方布满苔藓的冰冷洞壁上;另一只手则毫不留情地探入都煦微湿的衣摆,手指直接覆上她胸前的柔软,隔着湿冷的布料用力揉捏。
  “呃!”都煦疼得弓起了身体,又被望舒死死压住。
  那只揉捏的手带来的不全是疼痛,还有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扭曲的刺激感,混杂着背部的硌痛、手腕被禁锢的无力,以及唇齿间弥漫的血腥味,诡异地使她不再挣扎,身体反而开始迎合。
  她微张着嘴,不再抵抗望舒的侵入,反而笨拙地回应起她,舌尖试探着触碰对方。抵在望舒肩上的手,渐渐卸了力道,转而紧紧抓住了望舒的衣料。
  望舒的动作似乎因她的顺从而停顿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激烈。
  她松开钳制都煦手腕的手,粗暴地撕扯都煦的衣扣。纽扣崩落,掉在碎石地上发出轻响。
  冰冷的空气骤然侵袭暴露的皮肤,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望舒滚烫的唇舌随即沿着都煦的脖颈一路向下,啃咬、吮吸,留下一个个带着痛感的印记。
  突地,牙齿叼住都煦胸前一侧敏感的乳尖,毫不留情地用力一合。
  “啊——!”尖锐的痛楚和灭顶的刺激感瞬间冲垮了都煦的神经。她失声尖叫,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汗水。
  “如果…”望舒抬起头,喘息着,声音沙哑得厉害,“如果你的身体能永远记住我就好了。或者说,你能永远记住我就好了。”
  都煦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会的…会的…”像在安抚怀里的小兽。明明被咬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着,下腹的性器却涌动着更汹涌的、令她羞耻万分的渴望。
  “我爱你。”望舒斩钉截铁地说。
  都煦没有回答。
  望舒锲而不舍地重复了一遍,“我爱你,都煦。”
  “我希望你在想起我时除了极少部分的忧伤,最多的只是快乐。虽然我的爱似乎让你起了疑惑,但我想解释,真的。你还愿意听,我就告诉你。”
  “以及,如果你讨厌这样…我就放弃。我这样只是想证明…证明你对我来说,是很特殊很特殊的人。”
  “我爱你,都煦,无论你是个怎样的人。就像…就像你喜欢我一样,你让我明白爱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东西。”
  都煦看着望舒近在咫尺的脸,听着对方至诚恳切的话语,不禁热泪盈眶。
  她像是彻底放弃了抵抗,带着哭腔,破碎地回应:“我愿意…真的…我很愿意…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的回答,你的真挚的回答。如今的一切都太痛苦了,痛苦得我以为没有任何希望了。可你…可你…你为什么这么不一样?望舒…”
  望舒吻住都煦,把对方剩下的话推回去。吻一路歪斜向下,几乎所有可及之处都被她统统吻了一遍。
  最后,她解开都煦的牛仔裤,褪下对方的内裤,毫不犹豫地埋头过去舔舐起来,像沙漠中苦行已久的旅人遇见绿洲那样饥渴难耐。
  都煦没忍住按住望舒的头,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把底下的空缺处完整地填满,呜咽和喘息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被望舒掀起的惊涛骇浪打碎、淹没,又在灭顶的眩晕中,体会到一种近乎堕落的释放。
  她彻底地要毁在望舒手上了。她想。但她很情愿,也许对她来说,再也不会有她这么情愿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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