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师兄
一天的训练就这么过去,乐恩在训练场上看着已经浑身僵硬的警察,几个男人用一块破布将他裹起来,扛走了。
问林端他会被扔到什么地方,林端说不会被扔掉的,这个人的尸体还算有用。
那个警察或许是活生生疼死的,落日前他忽然在架子上抽搐不停,乐恩以为他会挺过去,没想到浑身抖了几分钟便两眼发白,浑身不动了。
他拉着她一起往食堂走,乐恩没想到林端今天会陪自己一起吃食堂,临近食堂门,她忽然扯开林端的手指,与他保持距离。
林端不恼,由着乐恩走在前面,她吃什么,他也吃什么。
乐恩故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林端不想她为难,独自坐得很远,食堂里没多少人了,好吃的也都被抢光,剩下些清汤寡水的菜。
她把菜里所有的肉都挑出来,快吃完时又觉得这样太浪费,只好小口咬着肉,将就着终于吃下去了。
林端没想到她一点也不喜欢吃肉,他与她正好相反,自己是个肉食爱好者。
他不喜欢在食堂吃,饭菜里的调味料加的太多,反而失了味道,不过借此也明白乐恩为什么不喜欢吃自己做的饭了。
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蔬菜汤和肉,她这个年纪喜欢的正好是有刺激性的味道。
鼻腔里满是浓重的调味料味,林端强忍着想打喷嚏的感觉,将饭菜往下咽。
她的身形很小,灯光又在头顶,地面几乎见不到什么宽大的影子。
他没想到她是个不要命的,就是这么一个看似弱小的小姑娘,与岑河对打的时候甚至可以看出她起了明显的杀心,林端没指望她能在心地上有什么变化,他此刻在怀念,乐恩刚进组织的时候,怯怯的,跟她说句话,她回答的声音很小,像蚊子。
但是现在,她整个人不同了,林端坐着等她吃完饭。
乐恩动作很慢,边吃着东西,还要东张西望,遇见半生不熟的人,她就会装作没看见,快速低头吃饭。
她端着盘子往门口走,见林端还坐着,好奇的走上前去,“你吃完了?我还以为你走了。”
林端与她一同站起,“没有,在等你,走吧。”
两个人走出去,天色深蓝,林端带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乐恩跟着他,一言不发,也不问要去什么地方,林端心中觉得她还是有那么点神神秘秘的意思,笑着问,“乐恩,我要带你去哪都不问,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杀了你卖器官?”
乐恩好像真的信了,语气轻飘飘起来,“你真的会吗?”
他摇头,“不会。”
乐恩来过这里,林端曾让她在这栋楼里第一次见到血淋淋的尸体,他教她怎么用匕首刺人,首先从尸体开始练。
他带着她进了电梯,来到顶层,乐恩没来过这里,她也不敢乱跑。
顶头一扇门,林端推开,后面引出浓浓的气味,有点刺鼻,还有点像花的味道。
林端开了灯,面前泛出层层金光,乐恩睁大眼睛——
这是个巨大的神像,她不知道是什么神,林端告诉她,就是个佛像。
他抽出香,与乐恩曾经见过的完全不一样,这香粗的惊人,她怀疑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彻底烧完。
林端拿了两个软垫给她,他说这个东西在古代叫蒲团。
乐恩接了香,与他一同跪在软垫上,朝着面前的佛像跪拜,林端不说话,她也不敢问。
乐恩并不相信一个根本就不会动的佛像能保佑她,如果真的能,那也只是她的心理安慰而已。
“有什么愿望,在心里偷偷说。”
乐恩跪着,心中没有什么愿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求些什么,最近比较重要的事,也就只有考核了。
“我每次出任务前,都会来这里拜一拜,也算是求个平安,”林端站起来,拍拍双手,回头,“你若是活到接任务的那一天,也可以来拜一拜。”
乐恩嘴上应着,实际上她可不爱拜这些东西,动都不会动的石膏块,染上色,反倒成了比人还高贵的神佛了。
“不信我?”
她摇头,“我不信这个东西,”她指着桌子上的佛像,“不过你既然想让我拜,那我当然会拜的。”
林端拉着她走出去,天已经完全黑了,乐恩最近时常担心自己考核的事情,被林端握着手,掌心湿漉漉。
路过灯下,林端像是读了她的心,在乐恩面前蹲下来,语气温和,“在想什么?你好像很害怕一样。”
“怕考核?还是怕我什么?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在组织里我只不过是你的师兄而已。”
乐恩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师兄”二字了,她说不清两个人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反问他,“师兄?你只是把自己当做我的师兄吗?”
林端捻着她的发梢,细细回想,是的,我只是你的师兄。
乐恩不理解,他这句话几乎是否认了所有的关系,乐恩想要反驳,被林端堵了嘴。
“可是你自己也没把自己当做师兄啊,”乐恩皱着眉,灯下数落他,一言一句锃亮在他眼前,“你要是把自己当师兄,现在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了,你想撇清关系吗?”
林端一手扶着她的肩膀,骨头的手感清晰,他手掌动起来,微微揉着,乐恩抖着身子不许他动。
她后退,与林端拉开距离,林端仍旧不恼,他知道她还在耍孩子脾气。
宿舍快要熄灯,乐恩今晚不与他一起睡,转身就往宿舍跑。
林端喊她,乐恩也不停脚步,她想起昨天自己为什么与岑河对打时会有那么大的火气,更多还是因为怕被林端看低了。
踏进房间,眭燃正在换衣服,听见声音还以为有人在背后捣鬼,头也没回,“周琅瑄别闹了,你上次偷偷给我挤芥末的事我还记着呢。”
乐恩在床边坐下,眭燃久久没有得到回复,一回头,竟然是乐恩。
“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怎么了吗?”
“没事,”乐恩笑,“好久没跟你一起睡了,你是不是把我忘了,天天跟周琅瑄玩?”
眭燃说不过她,乐恩抱着盆去洗澡,她不敢逗留太久,算好了时间急匆匆往回跑,跳上眭燃的床,钻进被子里就不动了。
两个人躺着,互相戳戳闹闹玩了会,不是夏天的好处就是打闹不会出汗。
“他对我好了很多,不会骂我了,”眭燃翻身趴在床上,从枕头下摸出枪,摩挲着,“其实我都理解的,毕竟考核在即,不通过最后就是一场死。”
黑漆漆的夜里,乐恩边笑边说,“你该不会要用这把枪打死我吧?我怕死。”
“怎么会,这时井龙教我的办法,在枕头下藏枪,防身用。”
乐恩想起林端也有这样的习惯。
她拿起眭燃的枪,枪身不大,也不会反光,被打磨的很精致,乐恩好奇这会不会是井龙订做的一把枪。
眭燃把枪塞进枕头下,很是宝贝似的,乐恩顿时想起自己的彩虹枪来。
也不知把枪藏在枕头下面是什么习惯,乐恩笑着问她,“你该不会怕我半夜杀了你吧?居然还要藏枪防着我。”
眭燃晃了晃食指,“这是杀手的习惯,懂吗?”
乐恩不懂装懂。
眭燃入睡快,乐恩在林端那里睡习惯了,身体认床,此刻是什么睡意也没有,时不时的翻身,数羊,两只眼睛在黑暗里仍旧是亮晶晶的两颗荧光灯。
她悄悄爬下床,去了阳台,说不定还能在院子里遇见林端。
乐恩摸着黑来到阳台,可是训练场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她不信邪,眨眨眼睛在整个训练场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半个人影。
她找了好几次,见到的人影也没有熟悉的,倒是看见井龙横穿训练场,或许他也有深夜刑讯的任务吧。
转身时没看清地面,一只脚踩进满是凉水的盆里,一条腿划出去,整个人差点一字马。
她“啊”了一声,深夜格外清晰,训练场上的井龙回头,什么也没见到。
眭燃只是翻了身,乐恩也不知她是否被惊醒,那盆凉水撒了一地。
她试着将凉水刮干净,累了满身汗,此刻也早已断水,乐恩在床边把脚晾干,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眭燃明早起来或许不会说什么,若是与林端住在一起,他不会骂自己,但他会阴阳怪气。
阴阳怪气算什么男人。
乐恩心中那点对林端的不满此刻消失了不少,她也知道这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第二天早晨眭燃果然没说什么,乐恩与她一同打了新的一盆水,眭燃说她打水时要洗衣服,昨晚偷懒了,这才放了半盆水在阳台上。
林端好像根本就不记得昨晚的事,乐恩见了他,白白的一通尴尬,学着他的样子装傻。
今天大家集中训练,领头的是周琅行,周琅瑄在底下扯着乐恩的衣服,“你看我哥是不是特别帅?”
乐恩点头,并非敷衍,她承认周琅瑄很有审美。
每个人上去抽签,轮到乐恩的时候,林端正好站在抽签箱旁边,她装没看见,手伸进去掏了一张纸条出来。
乐恩一看,纸条上是空白的。
周琅行问,谁的纸条是空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