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看样子是上火了。
“天太热,好像起了几个泡。”萧屹川正色道:“对了,你找我有何事?”
慕玉婵言归正传:“这半个月过得很快,之前我腿伤了,后来使团的使臣们又病了,接连下来耽搁了好几天,眼看着我皇弟就要会蜀国去了,我还想再约我皇弟见一面。”
正如慕玉婵所说,蜀国的使团不日就要回去,就算慕玉婵不提出见慕子介,萧屹川依礼也要在临行之前,再度邀蜀国的使团游玩一次的。
“好,此事我来安排。”萧屹川想了想道:“定在后天,如何?”
“为何不是明日?”
“明日太急了,让使臣们多歇一天。”
“倒也是……”她只会顾着着急,倒是萧屹川心细了。
慕玉婵转身离开书房前,又瞥了眼萧屹川的嘴角,抿了抿唇道:“最近天热,你少吃肉,等会儿我让铁牛给你送碗银耳莲子汤过来。”
面对慕玉婵的关心,萧屹川显得有些心虚,他之所以把行程定在后日,是因为今明两天他必须让自己生一场病。
书中娘娘就是这样做的。
等到后天与宋钰碰面的时候,也让宋钰看看,慕玉婵对他的关怀体贴,也好气气他,让他死心。
不多时,铁牛便托着托盘敲门进来了。
托盘之上的玉瓷碗内是慕玉婵命小厨房熬制好的银耳莲子汤。
萧屹川喝了一勺,口味甘甜清新。
他看了看清汤内的莲子,吩咐铁牛道:“安排下去,后日就在颐畅园举办一次宴会吧,这个时节,颐畅园的荷花开得正好,便邀蜀国使团去颐畅园赏荷。”
铁牛服侍在侧,应声下来,也注意到了自家将军嘴角的伤患。
“将军,后日就要去颐畅园赏荷了,要不要请个郎中过来给您瞧瞧嘴巴?”
他家将军的外貌并不逊色于宋大人,甚至站在人堆里比宋大人更受瞩目,属于武将的挺拔气质不知道甩了那个宋大人多远!
铁牛自认为将军出门在外决不能给宋钰露出瑕疵,嘴角破了有碍观瞻,得在后日之前治好。
萧屹川下意识摸了摸那里:“不必,没那么娇气。”
他并非不想痊愈,而是另有目的。
话本子里说了,时时刻刻的完美并非上上之策,适当示弱反而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弱并非示给宋钰,而是慕玉婵。
比如话本里那位娘娘每每称病之时,皇帝便一定会留宿在她的宫里,另外的妃嫔也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不过只是嘴角破了并不足矣,他还得病得更重些才行。
到了夜里,萧屹川与慕玉婵说过后日安排去颐畅园赏荷后,夫妻俩便各自安寝了。
夜里静悄悄的,窗外偶然传进来清脆的虫鸣。
过了一个时辰,萧屹川确认慕玉婵已经完全熟睡后,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自己身上的薄被,就连地平上身下的褥子也推开了。
这个夏天太热了,就算不铺着褥子,萧屹川也不觉着地平冰人,也不知这样能不能着凉。
男人平躺在地上,深潭似的乌黑眸子凝了一会儿重重的夜色,才慢慢合眼。
次早醒来的时候,慕玉婵还在睡着,萧屹川轻轻起身,活动了下身子,都怪他身子太好,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好在明日才去去颐畅园赏荷,他还有一天的时间。
这最后一夜,萧屹川不打算睡在卧房了,就算是不需要被褥睡地平他也不可能生病。
这晚,慕玉婵已经上了床榻,迟迟不见萧屹川铺被子。
她看过去,男人还坐在卧房西窗下的桌案旁看着什么卷宗。
“明日不是去颐畅园赏荷么,你别弄太晚。”慕玉婵道,“这都亥时五刻了。”
萧屹川活动了下脖子:“是南军营的急报,今夜我务必看完才行。你先睡,我去书房看,若太晚了,就留在那边不回来了,免得吵到你。”
既然是耽误不得的军机,慕玉婵没说什么,柔和的唇微微动了下,欲言又止,随后躺下身体往上拉了拉被子道:“那好吧,你出去的时候,顺手帮我把灯烛灭了。”
萧屹川起身吹灭了桌案上的灯烛,无尽的黑暗吞没掉了小小的谎言。
南军营的确是有军机要看的,不过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萧屹川就已经处理好了那些事务。
回到书房,萧屹川又看了一会《重活一次后娘娘步步高升》,并且做了详细的注解,有些重要之处或圈或点,再一看时辰,已是子时。
四下皆静,唯有夜风阵阵。
萧屹川早就打发铁牛去歇息了,兀自推开书房的门,来到了如意堂后的水井旁。
炽热的夏季,就连晚风都不是特别清爽。但井里中之水不一样,水井很深,热气透不下去。
萧屹川提上来一桶,用手探进去,都冷得扎手。
这正和他意。
此刻,萧屹川只穿着一身薄薄的里衣,想也不想,双手抱住桶壁往上一抬,一桶刺骨的冷水便从头到脚浇了下来!
·
鸟鸣啾啾,一抹慵懒的阳光洒向将军府的如意堂。
古朴水井旁的水迹已经化做水汽晨露,消失不见。
书房的椅子背上搭着萧屹川的里衣,盛夏的风只轻轻吹了一阵,那身儿湿透的衣裳就已经完全干爽了。
昨夜那一切,仿佛一场梦,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因为今日要去颐畅园赏荷,慕玉婵比平时起得还早些,她用勺子搅动着小米粥,人还有点迷糊,似乎尚未睡醒。
她不自觉打了个哈欠,软软的身体靠在椅子的扶手上,沉沉的眼皮不时往外看着:“……将军呢,怎么不见他人?”
仙露上前回道:“铁牛说将军已经自己吃过了,好像是身子有些不舒服,着了凉,便在书房用的粥。”
慕玉婵的瞌睡虫似乎一下就飞走了似的:“将军还会着凉呢?”
今年的夏季如此炎热,她都没着凉,萧屹川竟然一反常态的病了。
吃过早饭,便要出发去颐畅园。
萧屹川的动作快,在书房用过早饭后,就已经率先出了将军府。
慕玉婵走到将军府大门口的时候,就只看见两辆马车。
一辆是她常坐的,另一辆是仙露、明珠和铁牛的。
“将军呢?”她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萧屹川的身影。
仙露放置好马凳,笑着回道:“将军已经在车里了。”
慕玉婵踩着马凳上了车,果然一推开车门就看见萧屹川正襟危坐在车内。
男人一身淡青色的常服,双眼微微合着,在慕玉婵上车的瞬间才缓缓睁开。
“真是奇怪,你今日怎么不骑马?”
萧屹川不喜欢拘束,每每出行,能骑马绝不会选择坐马车。
慕玉婵坐好,离萧屹川更近了。
两人之间只隔着那张矮脚八仙桌,慕玉婵才发现,今日萧屹川的脸色好像不太好,眼底有些乌青,嘴唇的颜色也比平日淡了许多。
那个身强体壮的大将军,此刻竟意外流露出一种少见的病弱。
“身子有些疲乏,就不骑马了。”
萧屹川一开口,慕玉婵更加惊讶了,男人的喉咙有些喑哑,每开口说一个字,好像都带着一种艰涩。
慕玉婵愣了愣,她是听仙露说萧屹川着了凉,但眼下萧屹川的病情和她想象之中的完全不一样。
只一个着凉,居然让他的病态如此明显。
难怪世人都说,身体好的人只要一生病,必然是一场大病。
慕玉婵很担心萧屹川的状况,今日招待蜀国的使臣,还不知道会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将军府,左右她也是蜀国公主,那些人都是自家的老臣了,就她一人到场也足够。
慕玉婵想了想道:“我瞧你脸色难看,不然今日我自己过去,你在府里歇一天吧?”
萧屹川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下。
那可不行啊。
他今日不就是病给宋钰看的么,当然不可能留在将军府里,不然那几大桶冷水岂不是白白浇了?
萧屹川回忆着话本子里的内容,想起了那位娘娘装病时的话,思索片刻,稍微做了改动。
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放缓声量道:“我没事的,今日大概是最后一次给蜀国使臣设宴款待了,我身为招待蜀国使臣的负责之人,怎能失了礼数。”
昨夜他怕只浇冷水不够用,回了书房,还开着窗子吹了一个时辰的风,这才勉强着了凉。
如今他通身上下,除了喉咙有些哑以外,其他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脸色不好,纯属因为担忧过度,害怕自己不病,至使一夜没睡,熬夜熬的!
不过这也足够了,一分生病,三分做戏,剩下的六分只能靠慕玉婵自己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