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
“哥哥，前面就到我的家了。”
小鹿指着那处山谷，心情明显欢快了起来。
只是，李星河想过小鹿生活的地方，靠近十万大山的边缘，相对偏僻的地方。
眼前的山谷，印证的他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这一处山谷，背靠着的竟是虚无。
李星河意念散开，看的自然比小鹿更远。
山谷中繁花似锦，各种未成妖的小动物，皆在山谷中奔跑。
对比十万大山的凶险环境。
此处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只是，在虚无的边缘，一棵枯死的参天大柳树，竟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莫非，这就是树爷爷吗？
李星河心中一动，转身看了一眼满眼小星星的小鹿。
若是让她知道，树爷爷已经死了。
兴许会让她脆弱的心灵，一时间无法接受。
李星河接触过无数生灵。
单以道心的纯净来说，小鹿可以称得上真正的道心无垢。
这样的道心。
正是修士梦寐以求的心境。
可惜，世俗生灵沾染了太多红尘气，道心早就无法纯净，只能以道境的提升，来弥补道心的缺损。
熬义伸展巨大的躯体，如鱼得水一般，在天空中穿梭。
转眼又是两天过去。
终于来到了那处开满鲜花的山谷上空。
“树爷爷，我回来啦。”
小鹿满心欢喜，等不及熬义降落，便大喊起来。
“小憨包。”
李星河无奈摇头，都到家了，难道不知道放开意念看一下山谷的情形吗？
孙金刚早就察觉到大柳树的情况，怀抱寒铁神棍，双目无神的站着。
至于其他妖，对那棵大柳树并没有太大的情感。
随着小鹿的大喊声。
一群飞鸟，自枯死的大柳树枝条上飞了出来。
“吱吱吱，我好像听到小鹿的声音。”
“快看呐，天上有条龙。”
“好可怕的气息，快跑啊，龙来啦。”
宁静的山谷，顿时嘈杂起来。
一群又一群飞鸟，扑腾着翅膀，四散飞走。
花丛中，惊出了一群娇憨的野兔。
李星河注意到，有一片青草，原本伸展身体随风摇曳。
随着熬义的气息散出，青草忽然缩进了大地。
盛开的花朵，全部收缩成花骨朵，自欺欺妖的以为，只要不绽放，便能躲过一条龙的探查。
这些小妖灵。
心思也太单纯了些。
熬义身体向下俯冲，没等小鹿看清楚大柳树的情形，便已然落下了山谷。
“树爷爷……”
小鹿打了个激灵，两行眼泪流了出来。
枯死的大柳树，躯干僵硬，柳枝无力下垂。
这棵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大柳树。
有一小半身体，已经隐没在虚无。
被混沌吞噬。
九洲世界的版图，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在缩小。
“树爷爷，小鹿回来了。”
小鹿茫然无措的站在大柳树面前，昂头望着日思夜想的亲人。
一阵风吹来。
拂起小鹿额前凌乱的秀发。
柳枝“哗哗”摆动，好似在无声的述说。
“小猴子，你快来，救救树爷爷啊。”小鹿不等孙金刚回应，便从绿色的乾坤袋中，拿出了三朵七玄花。
“树爷爷，小鹿带回来七玄花了。”
“小鹿说过，一定要救树爷爷。”
小鹿将七玄花碾碎，汁液沾满了手。
李星河闻到了一股生命的气息。
正是七玄花的花汁散发出来。
天地间的事物，奇妙之处颇让人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
吸收九洲污秽气息的极寒，竟然能酝酿出，能够延续草木类妖灵生命的七玄花。
可惜，大柳树已经枯死。
但凡有一点气息残留，便能吸收汁液，重新焕发生机。
孙金刚将头扭到别处，钢铁直男，不流泪。
但，心中也很难过怎么办？
猪大雄提着石锤，默然站在花丛之中。
熬义自然恢复成人形，论意念，它比李星河还要强大。
也更早看到枯死的大柳树。
生命轮回。
连钱知命都无法逆天改命。
他一个真仙青龙，自然也无法救活大柳树。
只是望着小鹿凄惨的模样，这位原本在囚心湖占地为王的青龙，心中划过一丝柔软。
李星河则是在探查大柳树身后的虚无，与当初被困的虚无之地，并无太大不同。
除了没有道韵显化。
李星河还察觉到一股莫名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想来，那就是保护每个世界边缘的规则大道。
李星河有一种感觉。
只要他走出九洲世界，便会被规则大道碾碎。
“呜呜呜，树爷爷……”
小鹿趴在大柳树的根部，将手上的花汁，一点点抹在躯干上。
嫩绿色的汁液，沿着树干的纹路流入地面。
大柳树没有生机。
无法吸收七玄花的汁液。
“树爷爷，你快吸收啊，吸收了这些花汁，你就能活了。”
小鹿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将汁液涂抹在树干之上。
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坚持。
但是，却无人打断此时的小鹿。
李星河曾经听小鹿说过，这棵大柳树，真正的年龄，可能比钱知命出现的时间还要早。
大柳树修为颇高。
根据小鹿的描述，应该是一位金仙大妖。
九洲世界的破碎之战，大柳树因为无法活动，没有参与。
也因此，它用自身的修为，庇护整座山谷的生灵，不受侵害。
山谷中的生机，也远比十万大山任何一处地方要浓郁。
“小……鹿？”
一棵青草，怯生生的触碰小鹿的手臂。
“小草姐姐，呜呜呜，树爷爷它怎么不吸收七玄花的汁液呀。”
小草并未显形。
或者说，草木类妖灵，修行天生就比动物类要难。
化成人形的机会，也更加渺茫。
青草的身体生长，如同一双手臂，罩住了小鹿起伏不定的瘦弱肩膀。
“小鹿，你来的太迟了。”
“树爷爷三十年前，就生机断绝。它……死了。”
“哇……”
小鹿终于大哭起来。
心里最后的那一抹希冀，随着青草的言语而泯没。
看到如此令人心疼的小鹿。
青草伸展更多枝叶，将小鹿完全抱在怀中。
“吱吱吱，真是小鹿。”
一群飞鸟战战兢兢的飞到了大柳树的枝头，感受到小鹿的哀伤，小眼睛扑闪着，也都变得难过起来。
小鹿身后。
各种生灵自四面八方跑来，围着小鹿默默流泪。
这就是山谷中的生灵。
李星河望着一张张怯生生的脸颊，心底也是怅然损失。
如果是三十年。
那么人界的父母，应该也撑不到如今了吧。
李星河坐在山谷中一块青石之上，情绪忽然低落下来。
都怪钱知命。
这笔账，要找他算一下。
山谷中，风在呜咽，如同也在哭泣。
生灵缅怀大柳树。
山谷里的情绪，低落到连坚如磐石的孙金刚，也在流泪不止。
不过它比较含蓄。
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
忍不住的时候，就抬起毛茸茸的手臂，狠狠的擦去。
“树爷爷，小鹿以后，再也听不到你讲的故事了。”
“小鹿怎么办呀？”
“哗啦啦……”
枯死的柳枝，无声摆动。
有些垂在小鹿的头顶，好似一个老人苍老的手掌，在抚慰小鹿的心灵。
“咔咔咔。”
一阵破碎的声音传来。
李星河肃然起身，看到了昏黄的虚无，又近了一步。
大柳树的躯干，已经有一半随着虚无的降临，被吞噬。